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的上移接二连三地亮起,视角转到一百米开外的对面大楼,只看到微弱的光点有节奏地闪烁。城市夜生活的节拍器。城市的夜生活不会因为孤单而归于平静,我们身处其中,却难免悲由心生。所谓逃避的一百种方法,包括用脚趟过两寸深的水洼,包括用音乐软件听盯鞋听到手机没电,包括在马路牙口的烧烤摊连喝十瓶啤酒,包括给远方爱人写一封三千字的长信。

卢梭说幸福是上天没有为世人安排好的长久状态,真是如此的话,大概耳畔能听到的轻言笑语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场。如果等待是值得的话,那么某一些凭借自己能力无法想通的答案将是生活可以赋予我们的最佳馈赠。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在大多数时刻,我们只需要情绪的发泄而不是理性与逻辑下的安慰。

无从考证是什么时候出现“技巧”这个词汇,有史以来,人们走过的捷径全部汇聚到这个词语上。诞于错综复杂,归于一目了然。但凡是在此有所缺陷的人,或许是连海市蜃楼式的幸福也极难获得的。被焚烧的日记的火光,泛黄褪色的菲林。

我站在这一边,只是小心翼翼。我想靠近一点,想在空间中缩短和你的距离。但你在明处,我在暗处。我知道最佳视角的位置,为了到达这里,甚至备好了雨伞,防止被随时可能到来的一场大雨淋湿。你走后,我也起身离开。晚上十点钟的站台,地上有几个被踩扁的易拉罐,车灯打在路边的广告灯牌上映出一些晃动的影子。记住此时此刻吧,记住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记住此时循环的那一首歌,记住今天的晚饭。这是生活留给我的碎片,它们在未来夕阳一般漫长的岁月中,拼凑出了你的身影。

“我们是美孚根斯堡与白田珍宝金”,我想。

但是我知道我们不是。现在是寒冷而抑郁的秋天。有时候为了躲雨,为了刷夜,躲进一家M记,想起mla那首歌,和曾经有过的很多次离别。为了打破一种不确定的状态,我们都做过各种各样的努力。经历过徒劳之后,执念也就消失了,那个时候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只是单纯地陷入疲惫中。这样周而复始,这样渐行渐远。像是一场带着新鲜感出发的旅程,漫长的车程到了最后,也觉得浓雾淡山斜阳镜湖都索然无味。

我想,消亡才是一种永恒的状态。整个宇宙都正在经历不可逆转的变老,这样的自然现象催生了失落感,并将伴随着我们的一生。对你仅存的模糊印象,将支撑余下的生命继续燃烧下去。

雨可以掩饰眼泪,寒冷带来的取暖需求也可以成为将手放入衣袖的理由。离开可能也只是避免一场恶俗的不舍。我们各自享受着彼此城市的夜生活,不再念及一些或多或少的交集。反复践行里尔克所提的寂寞,偶有一些走火的危险时刻。但大多数的时候,只是静静等着下一个不太寒冷的日子。等待还是有一些意义的,工业革命,迷惘一代,诺贝尔奖,经济复苏,苹果麦金塔,社交网络和人工智能。尽管眼前依旧是无法逃离的消亡,但该来的,终究会来。